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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价格的感受

虽说在媒体上看到美国通胀数字会让人心里一颤,但实话讲每次我爸幸灾乐祸地打电话嘲讽美国通胀的时候,我是没啥反应的。一方面是吃穿住行各方面的价格飞涨,另一方面是我几乎不怎么特别计较这些基础花费,所以也没什么概念。鸡蛋以前是多少钱呢,牛奶又是多少钱呢,我对这些完全没印象。刚需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是吧。

直到最近我开始清理家里的一些旧物,因为要腾出来一片地方留作活动区域。一收拾就发现家里不知不觉堆积了很多闲置物品,比如用了一次的工具,比如太占地方的茶几,比如跟扫地机器人过不去从而闲置的椅子。进行了一番更新换代之后,我本来想把旧物捐掉算了。可是我没车,捐东西也不容易。后来我就想那就放在二手市场上卖卖看吧。我不想把这些东西标为免费,因为我觉得人只有付出代价才会珍惜。定价的时候,我基本是去搜了搜这些东西现在新品的价格,然后对半标价,看看有没有人感兴趣。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搜当前价格的时候,我发现几年前买的耐用品有些不知不觉都翻倍了。比如我当年花了80块买的茶几,现在已经翻到200多了,对折我还是可以卖100块。我就照着这个原则把家里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放在网上去卖了,结果没想到,居然很快就都卖出去了。闲置的东西我一般都是放在原来的包装盒里,所以保护得还算不错,很多看起来跟新的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很多买家来取货的时候都是特别开心,一脸“太划算了”的表情。

其中有很多刚搬到旧金山的学生,比如一个小姑娘也没有车,就坐着轻轨来我家,背后还拉着一个带轮子的购物小推车(那种很多老年人买菜用的)。她从我这里把我疫情开始那年买来用来消磨时间的缝纫机买走了。那个缝纫机我大概用了不到十次,看起来跟新的无异,零件什么也都在,还附带了我当时额外买的一些配件。她很开心地付钱然后抱着缝纫机就走了。我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很喜欢手工,她说是的,她来的路上还在织毛衣。她以前也有个缝纫机,后来搬家的时候卖了,于是在旧金山需要重新买一个。对我来说,能给自己的闲置物品找到合适的新主人,也是一件让人颇为欣慰的事情。

那为什么又要说到通胀呢?主要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七七八八的闲置品居然还能卖出去不少钱。从我的角度,它们已经没有什么使用价值,所以只是占地方。我并没指望能卖多少钱,只是希望能找到真正需要的人。若不计通胀,按照我当年购买的价格半价标出去,估计邮箱立马就要爆了。按照现在的价格的一半卖出去,还是基本一周之内卖完,可见通胀的威力有多大。

虽说美国对于二手商品接受度很高,但谁又会去为了几十块的东西在网上盯着、然后不辞辛苦地上门取货呢?我自己买东西的时候,很多就是当时需要随手网上一搜就买了,根本不会花精力去找二手。肯花这个力气的,都不是什么经济宽裕的人群,除了学生就是偏体力工作者。比如一个华裔移民来我这里花十块钱买了个电热锅,说是要拿到店里去用。他一开始要晚上十点来拿,我觉得不安全就说周末吧,他说他是周三周四才休息,于是我便把锅给他多留了几天。看到锅他也很开心,因为我保护地比较小心,他兴奋地解释他准备怎么用。我心里想,这锅我当年也就从网上花了20块钱买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居然还是热销品。

我大概是太久没有接触过正常人了,看到他们辛辛苦苦省钱的样子也让我回想起我上学的年代,那个一张饭卡200块可以在食堂吃一个月的人生阶段。我印象很深的是,那时候食堂的刀削面才2块钱一碗(当然高校食堂是有补助的),还不用排队,所以我们宿舍手头不宽裕的姐妹们特别喜欢去吃面,我就被她们带着吃了很多刀削面。再往前,小时候的夏天喜欢去批发冰棍儿,记得零售五毛的批发才三毛,就经常拉着爸妈去把家里的冰箱塞满,要不济南四十度的夏天实在是太难熬了。最近刷视频刷到“雪糕刺客”,惊奇地发现原来现在国内便利店里买的雪糕可以动不动卖到二三十块钱一支,简直不可想象。刚工作的时候,哈根达斯冰淇淋在国内还是奢侈品,上海的商圈有他家装潢奢华的专卖店。然而现在在美国,看到哈根达斯的第一反应是太甜了,我一年到头若不是被朋友带着,估计都买不了一根冰淇淋。公司里面也有免费的冰淇淋机,我却几乎都没碰过,因为怕高血糖。对我来讲,价格已经不是考虑因素了,然而我也再也无法感受冰淇淋带来的单纯的快乐了。

作为一个对数字多少还是有点敏感度的人,想想这些价格标签,仿佛联系起来很多几乎被遗忘的人生碎片。人有时候并不那么理智,比如我前公司有位稳稳高富帅的高管,跟我们说他最耿耿于怀的就是餐厅的水要收钱,搞得有他在的公司聚餐我们都不敢点水,直接点酒。一瓶水三五块确实比超市贵许多,但相比于动辄上百的酒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吧?他也不是真的在意花销,就是觉得有些东西不值而已。想想也是,我当年也是下了很多电子书和游戏的人…有些东西开始收费了,才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本不是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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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亲密关系中的心理咨询模式

前段时间见了一位老朋友。人到中年,经历了婚姻重组,整个人好像也被打碎重新拼起来一样。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人家都会充分地享受单身生活,毕竟也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结果没想到几年没见,新的人生伴侣已经就位。

这一对儿让我眼前一亮的是,大部分我见过的亲密关系(包含但不仅限于婚姻,恋爱,甚至暧昧),多少都是相似多于相异。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大部分人走入亲密关系都是因为共同的回忆,然后这种穿越时间的共鸣将两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这一对儿却是不太一样,两者在前半生并无任何交集,然后也找到了舒服的相互支撑模式。女方让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她与生俱来的倾听技能。她会温婉地问问题,引导他人来思考一些人生中举棋不定的决定。和她聊天就像和心理咨询师(英文为Therapist,亦有治疗的意思)一样,只会让人慢慢释放压力。男方属于挺骄傲的那种,显然对自己要求过高就会产生无数的心理负担,这时候两个人相处变成了心理支撑就很重要了。

不知不觉的,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在亲密关系中寻找的不再是相互依存,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他们开始寻求理解,寻求倾诉,寻求平静。沟通,无论是语言上的还是行动上的,都变成最为重要的情感支撑。当然,年龄的增长往往也赋予人们更多的宽容性,有足够的力量和独立性来理解与自己不一样的世界与人际。

一方面是为朋友找到一份舒适的亲密关系而高兴,另一方面也是启发了我亲密关系到底可以如何帮助身在其中的个体。这种相处模式变成了一种良性的互动,彼此启发,彼此扶持。两个人都可以真实地活出自我,同时在亲密关系中达到另一层面的均衡,自然也颇为稳固。

有一说一,单向的Therapist模式是不可持久的,还是需要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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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减少选择

前几年硅谷很流行一样的衣服买多件。这风潮以男士为主,但也把我搞得心里痒痒的。我跟老板(女)说,我也想这么搞。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没好意思说“你疯了吗?”,委婉地来了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最近又跟同事讲起这个事情。我虽然没买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我已经退化成每天早晨随便抓一件就行了,完全不用脑子。同事笑我说,“你已经达成目标了。”我一想也是,目标是不去做选择,而不在于是不是用同样的衣服强迫自己不去做选择。这还有个好处就是买新衣服也不用纠结太多,看着顺眼就买了,或者旧衣服穿坏了就再买同款补上。人生只要减少不必要的尝试,就会减少失望的可能性了。我出门住酒店经常住万豪旗下的,被人笑“你不觉得他家酒店全世界都长一个样子吗?”我说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出门本来就很辛苦了,我不需要任何惊喜,我只希望不要来任何惊吓。减少选择和担心比心怀期待更重要。

其实大家之所以会想买一样的衣服,还是我们现在日常需要做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很多微不足道的选择根本不值得费脑子。疫情之后,不需要通勤一下子减少了我对于出门的各种选择。以前出门需要查交通状况然后考虑是火车还是打车还是开车,现在好了,只有步行和打车两个选择,而且只有距离这一个决定因素。同样的,家里温度基本是一年四季没啥变化,穿衣自然也就不需要考虑温度等等因素。人生突然多出来好多时间。

感觉现在大部分选项都留在“今天吃什么”这个生存必需的话题了。点外卖还是自己做,哪个菜系,等等。这也间接影响到买菜买什么,毕竟很多蔬菜放不住。有时候挺羡慕那些只吃汉堡披萨的美国人的,生活单调却简单。我的味蕾比较做作,所以这项多少恼人的选择还是逃不掉。怀念以前被公司投喂的日子,不用选到点去吃就行了,怎么也不差。

其实近几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想想要不要买个车,然后一想到跟车相关的各种麻烦事,我就退缩了。打车租车多简单,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这么多年试图减少不必要的选择和维护的结果就是,生活变得无比单纯,原来曾经的很多烦恼都是自找的。

以前我还挺喜欢在上海逛街的,总能发现各种好玩的小东西。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美国连锁品牌哪里都一个样子,还是我年纪大了变迟钝了,我基本上已经放弃逛街这件事情了。随便吧再也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心里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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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痛苦的来源

最近有了一个反思。这些年的许多痛苦都是来源于我的理想主义和执念。只想不做,只做不想,人生大概都会容易许多吧。

我的理想主义体现在何处呢?最多的大概是如何做选择。不考虑现实的约束,充分想象“理想中”应该是什么样子。

久而久之,对于偏离理想主义的线路,我就会感到无尽的痛苦。为什么要向现实妥协这么多,为什么自由总是有条件的。日子久了,对于理想的追求变成了一种执念,而妥协的痛苦变成了求而不得的痛苦。告诉自己无欲无求会更快乐一点。可是并做不到。

在每个被现实砸跨的时刻,我都清晰地记得自己的挣扎。然而屡教不改,甚至愈演愈烈。

P.S. 最近跳出了舒适圈,所以进入了不舒适-舒适圈的循环周期的开始。每次开始这个循环都无比痛苦,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道理我都懂,就是喊个疼。希望这次挺得过去。挺羡慕那些能一直忍受舒适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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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来游去

南美真好吃 

今天的利马浓雾弥漫。睡到十点多望出去,一片白茫茫,连近在咫尺的海滩都看不到。这么阴郁的天气正适合用美食来消遣。很多玩家来秘鲁人并不会在利马停留太久,而我自从第一次在利马被美食惊艳到之后,就心心念念地一定要再来利马,于是此程专门留出时间在利马吃饭。

说到美食,就不得不从食材说起,毕竟食材的丰富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地方美食的上限。小农经济其实比大农场化更能满足人的味蕾…

先说干粮。我基本是不吃玉米的,但秘鲁的玉米除外。一杯紫色的chicha,沁人心脾。联想到当年啃读的发展经济学论文就一直在研究玉米对拉美人口增长的影响(当然还有土豆对英国崛起的影响)……对前者特别有体会了。冷知识:corn是美国英语而maize是英国英语,我一直以为是两种不同的玉米…

秘鲁的餐馆自然也是引食材为傲。在多年蝉联南美最佳餐厅的Central一进门,就看到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15道菜里面,把玉米和土豆玩出了花。除了玉米,大米也是永远的常客。从我的体验来说,秘鲁的中餐应该是海外最好吃的了,因为他们积极地融合法餐日餐烹饪的技巧,把一碗平平无奇的炒饭玩出了花样。美国的Trader Joe’s超市里有贩卖冷冻的炒饭,标的正是秘鲁的炒饭拼法,chaufa。当然冷冻食品和真正的秘鲁炒饭相差甚远,只是作为一种认可的佐证吧。秘鲁几乎所有的本地餐厅都有炒饭,随便吃都很好吃。

再说海味。我尤爱鲜味,例如螃蟹(类似的还有俄罗斯的鱼子酱和西班牙的鹅颈藤壶)。大闸蟹、梭子蟹、珍宝蟹、帝王蟹,都是我的心头好。智利临着南极,所以吃帝王蟹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秘鲁则就地取材,在Rafael餐厅,一道当日菜单的石蟹钳,让我的舌尖飞上了天。丰满柔嫩,夫复何求。当然还有秘鲁的国菜ceviche,将日本生鱼片发展到了另一个层面。秘鲁的海鲜随便吃吃都好吃,竞争在那儿摆着呢。

那就继续说味道吧。我其实很容易被腻到,所以对酸有很强烈的需求。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朋友们去买柠檬茶就是这个缘故。ceviche是直接把生鱼片浸入到柠檬汁中,自然满足了我的心头好。番茄则是另一味神奇的解腻食材。有一次在墨西哥城,看到菜单上有一道“番茄番茄还是番茄”,好奇地点了才知道原来五六种番茄可以玩出这么多花样。秘鲁的餐厅也有纯番茄沙拉,能以单单一味食材之力占据菜单上的一席之地,可见这番茄的功力不容小觑。

不能忘了红肉呀。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阿根廷的牛肉。Don Julio 是把牛排做到了极致,最简单的烧烤和椒盐,就瞬间撑开了食客的味蕾。配一杯安第斯山脉脚下的Mendoza产的Malbec红酒,正好中和脂肪的油腻。吃过了阿根廷的牛肉,啃美国餐厅的牛排的时候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补充蛋白质…山脉那边的智利Borago餐厅则是以羔羊为傲,十几个小时的烟熏火燎,造就了酥脆焦香入口即化的表皮。皮下的脂肪也不安地躁动着,伺机撑满食客的口腔。这做法和正宗的北京烤鸭有异曲同工之妙:利用表皮的劲道创造焦脆的口感,然后慢慢溶解皮下的脂肪使其难以宣兵夺主。

如若不局限于南美,那么我心中世界上最好吃的城市是哪里呢?在法国巴黎和秘鲁利马之间似乎很难抉择。这里主要考虑好吃的食物的密度和层次。密度上,意大利西班牙也有很多好吃的,只是分散开来,数不出一个城市。层次则是从平民小吃到米其林三星都很好吃,比如高端餐厅云集的san sebastian (西班牙和法国交界)和丹麦哥本哈根。这两者我未曾到访过,没有第一手的体验,但巴黎和利马就是街头小吃都无比美味。

这次出门才意识到,在美国被关着的这两年,我吃得实在是太差了。味蕾被动地陷入了长眠,偶尔眨眨眼睛又深深睡去。这次出门才终于将味蕾再次唤醒,在五颜六色的食物间欢呼雀跃。只恨自己没有四个胃,能从早吃到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