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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有感

审美的变化

读完了李娟的《我的阿勒泰》,静静回味着她的文字平淡中的缠绵美丽。一种来源于诗意的舒展,不需要过多华丽的词藻。就像一团一团颜色一样,绽放在平铺的白纸上,灵动跃现,满满的生命力。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人问我,你最讨厌读什么。我说,无聊的散文。我一度看书是更注重剧情的——那些对于风景和环境的描写,大都属于我一目十行的范围,极快地就可以翻完一本又一本小说。这样的习惯读读动不动百万字的武侠小说是没问题的,但是读《红楼梦》一类的著作就不适用了。四大名著,无怪乎我最喜欢《三国演义》,而最读不下去《红楼梦》,虽然最后也读完了。

十几年过去了,我却可以静下心来读李娟的散文,让我的思绪跟着她的文字飞行。这些年,我对于阅读的饥渴,远远超过了其他获取信息的方式。比如我很少看电影,和一位挚交坐下分析很久(他试图给我看各种稀奇古怪的电影),最终的结论是,我对于动态的美感的反应远远不及静态。这结论让我深以为然。我大概运动细胞比较慢,考验反应速度的游戏一律玩得很差,而坐在那里不限时间的脑力运动则更适合我(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下棋。恰恰相反,围棋是我至今没搞明白趣味在何处的运动)。我会背着相机出门,对光线和色彩的感知或许比一般人更敏感一些,但是我却无法录制跳动的视频。一旦世界不是静态了,我就慌了。

相比于静态的图片,其实静态的文字更合我意。我曾经和上面提到的那位挚交解释,我喜欢文字是因为文字给予了我的大脑无限的想象空间。一旦文字落实在画面,这想象空间便少了几分。若是静态画面进一步落实到动态,那对我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一切都是实际的、具体的,而想象力则烟消云散。故而,我是见不得任何小说改编成电影的,除非我没有读过原著。雾里看花是有趣,看得太清楚了就素然无味了,往往还和预期背道而驰。

感觉年纪越大,我对于美的感知就越来越抽象了。每当站在高点眺望,我就开始脑补无限的故事。如果时间轴可以前后拨动,那么我就开始创作过去与未来发生的人和事。如果色彩可以变化,那么我就会在大片大片的单一色中补上一滴对比。或许不自然,但仿佛昭示了新故事的开始。

每一个人都是有趣的灵魂,倾听过的每一段故事都是岁月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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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来游去

计划一半的玩耍

我是个喜欢未知加及其慵懒的人,所以每次出门玩耍的时候,不论距离远近,一般只做最最基本的计划——比如大致哪里去、怎么去、要不要住、住在哪儿。至于去了怎么玩儿,那就是到了地方再说的事情了。我这性子其实挺不适合跟别人一起出门玩耍的。一个人随性妄为就算了,一群人这岂不是会被我害惨了么?我是属于在路上等道路救援看星星发呆也无所谓的,并不代表跟我一起出来的人乐意跟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所以当我特别忐忑地问老刺猬(某个可怜的玩伴),我们去爬山吧?他茫茫然地点头,然后就成为了牺牲品。或许也没听明白我到底想干啥,抑或他低估了我耍疯的程度,反正最后就被我拉到离三藩好几个小时开外的野山丘上乱走。

我这毕竟心虚,所以每次都是连蒙带哄地跟老刺猬说,上车就可以睡,下车就到了。他就也很心大地呼呼睡去。听着副驾均匀的呼噜声,我就知道不需要掩饰我拙劣的车技了——不小心压个线啦超个车啦算啥, 反正能开到地方就行了呗。从一开始的适合聊天的静音,到毫无顾忌地打开我最喜欢听的podcast,一种就算我今天把你卖了、天地又能奈我何的爽快感充斥驾驶舱。

当然我还是很有良心的,比如会跟老刺猬讲好,虽然呢我们没有地图、手机也没有信号,但是呢我会看太阳辨方向,更何况我还有这天生的超级无敌的记路的本领,所以拍拍胸脯地保证,我们会回到原点的。我不知道老刺猬一开始信不信,感觉被我忽悠久了,他不信也信了。或许就算世界末日了,他被我坑了,也是死之前有个垫背的,怎么也比孤独终老稍微划算一些?不过自从看到老刺猬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地出门,连瓶水都不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俩打平了。至少我还会帮人家背瓶水不是?

加州的公园大都维护良好,各种徒步道其实标示的都还蛮清楚的。一般在道路的开始,都会有一张大概的地图。按说有经验的人,按着指示牌的方向,怎么走也是走不丢的。但是呢,扛不住我不看路牌,老刺猬也是两眼一抹黑,反正就这么random walk呗。有一次在红木苍天的国家公园,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先去看那棵最有名的千年古木。结果明明地图上写的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生生走了俩小时也没看到,结果还越走越没人影,从一路郁郁葱葱的绿色,一直走到路上都结冰了。这可是加州的秋天,哪里会这么轻易地结冰呢?老刺猬估计一早觉得好像不对劲,但看我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好置喙。直到很久之后跟其他旅人狭路相逢,才明白我们确实南辕北辙。“我们是一直向北走的嘛,没错啊,只是忘了在某个路口往右转了”,我毫不脸红地狡辩。“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太阳落山,我们还来得及原路返回在日落之前走出这片森林”,看吧,我急中生智,连备用计划都有的。

我之所以不喜欢过多的做计划,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反正出来玩就是为了精神放松嘛,何必踩点打卡似的。这一点跟很多朋友熟了之后,他们都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估计想不明白我为何还完璧无瑕地活着。“这有什么,遇到情况再找对策也不迟”,我咕哝着。有时候想不明白,我这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是如何一路有惊无险地长大的。

老刺猬自从被我在国家公园差点带丢之后,居然还敢出来跟我继续爬山,只能说也是义薄云天的仗义了。我好几次在想,他之所以还肯出来冒险,是不是怕我一个人搞出更大的动静来,直接把这个世界毁灭了。有他看着,我多少还是收敛一点的?这种错觉让我心里不禁暖得冒泡。后来,习惯了他一副天塌下来再说吧的样子,我总结出来,人家只是真的心大。想通这一点,也是让人潸然泪下——果然我又自作多情了,根本不是关心我。哦, 不对,自从那次我们冒着浓雾开山路,天色渐暗,他却一点都不紧张还昏昏睡去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他是真的纯心大的...

不过原因为何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肯陪我去疯。我一个人大抵是坚持不下来连续爬几个小时的山的,实在是太寂寞了。尤其是前半段,随着体力的消耗和意志力的折磨,我是很容易放弃的。这个时候有个人在旁边插科打诨,就算跟只刺猬似的经常被戳,也是比一个人的寂寞好些吧。老刺猬在还是年轻刺猬的时候,印象里性子还是温温软软的。不知道是老了油腻了,还是熟了无所顾忌了,不来刺我一下仿佛浑身不舒服。我每次被刺到,都在阴险地想,老刺猬这种不认路的,被我丢在这里估计就自生自灭了。但是每当我大脑闪过这种设想,老刺猬好像就从我的眼神里面察觉那丝丝寒光,然后自动变得楚楚可怜,好像身家性命都给我一样。强烈的道德负罪感还是战胜了我恶作剧的念头。

有一次我们在山谷中穿行,不小心偏离主路走到死路。老刺猬一脸坚定地执行我按着水源上行的策略,直到我们确实无路可走。我是属于不到黄河心不死,虽然一边嘟囔着这路怎么越看越模糊,一边又坚持着顺山势而行的歪理邪说。直到看着老刺猬阴晴不定的脸色,我知道这次玩大了,不敢再插科打诨,老老实实地翻地图,然后原路返回,回归正确的道路。等我们看到迎面而来越来越多的路人, 老刺猬终于相信我们脱离危险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又硬了起来,就像刺猬炸毛。哎,我还挺怀念他刚才那难得一见的温柔瞬间的。

大概自此以后,老刺猬也习惯了我这种走着走着就没路的玩法。山谷里面地势不明,这样玩其实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还有平缓的山坡呢。于是乎,下一次我们去看湖,我就心安理得地在湖边的山坡上胡乱带路。走着走着,发现一棵树挡住了我们的道路,我就直接毫无顾忌地抄侧路过去,美其名曰是野草太旺盛以至于挡住了山间小路的视线。老刺猬估计发现视野还算开阔,怎么也不至于困在山坡上,就放纵我在前面自由开道了。我虽然底气不足,但是仗着基本的生存知识,又有什么所谓呢?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那一次我们是幸运的,虽然一路在半截高的野草中穿行,但是不知不觉走到山坡顶上,被铺天盖地的野花包围。四下无人,与天地同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顺着阳光望去,远远及目所致,是一团一团的绿树,点缀着碧草如茵的山丘。顺山势而下,链接那翡翠的是一汪湛蓝的湖水,一眼望穿山姑清澈无暇的眸子。天越蓝,湖水反射地越纯粹。湖的这边,是我们脚下的山丘。远处豆荚结果之前的怒放,粉紫黄白灿烂交错。再近一点,随风飘荡的野草苍绿并融,一直蔓延到我们的膝盖。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清香,偶尔还有悦耳的鸟鸣。流水淙淙,岁月如织。我的身体好像在拼命地拥抱大自然,吸取着生机勃勃的朝气。此时多适合吟诗作赋,而不是听老刺猬喋喋不休地吐槽事物的不合逻辑。

我大概天性是个浪漫而积极的人,随性而为。碰上老刺猬这般理性的头脑,就只能胡搅蛮缠了。也算是个公平的交易吧,毕竟我一个人没法跑到这种地方来撒野。刺猬虽然有些扎手,可是还算是比较好哄的。最差最差,还能帮我拍两张照片不是?其实也不是...

尾巴的啰嗦

临时起意写下这么一篇,是因为看到了李娟《我的阿勒泰》中的一段:

而更早的一些时候,在这片茫茫戈壁上,所有的道路都只沿其边缘远远绕过。那些路断断续续地,虚弱地进行在群山褶皱之中,遥遥连接着阿尔泰的绿洲和南方的草原雪山。没有人能从这片荒原的腹心通过。没有水,没有草,马饥人渴。这是一块死亡之地。唯一知道水源的,只有那些奔跑在沙漠间的鹅喉羚与野马,但它们不能开口说出一句话来。它们因为深藏着水的气息而生有晶莹深邃的眼睛。

当行走在看不清路缘的道路,一切都是未知的冒险与快乐。故有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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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炎热的三藩

在阳光灿烂的加州,三藩其实是不怎么热的。南湾动不动华氏100度的时候(差不多摄氏38度吧,华氏100是低烧的体温),三藩一般也就是华氏80多度飘荡。今天一下子热起来,大家纷纷穿起短裤短裙,庆祝这短暂的夏天。

受限于居家令,大家只能在家附近游荡一下。然而灼热的阳光让人再也不愿窝于室内,纷纷搬出小板凳在露台上吹风。养狗的人此时是最让人羡慕的,因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一圈圈在街上步行。大家友好地保持着社交距离,而三藩几乎平坦的确诊曲线,也多少给人一丝丝希望。连超市都开始卖大包的卫生纸了,慢慢放开隔离也是多少可期的吧?

平时这么超大包都是要用到天荒地老的...

在家运动量下降,承受着civid-19 pounds的诅咒。手闲不住,就开始作妖。换个水龙头啦,修个小东西啦,这种以前绝对懒得做的事情,现在成为了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不得不说,一边看着YouTube的教学视频,一边学以致用改造自己的环境,最终完成打扫干净之后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比如一个服役多年的iphone 6s,自己换个电池换掉摔碎的屏幕,又可以再战斗若干年了。解剖东西再拼起来,也是个有趣的过程。

不知道到隔离结束,人生又会无意地点亮多少新的小生存技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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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新发现

90后

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感慨的是别人的生活充满乐趣,还是应该感慨自己的不思进取。今天看了花总记录的一位《口罩猎人》(https://youtu.be/N6DMviPqNEI),90年的在腥风血雨中冲锋陷阵。我自问没有这种勇气,否则人生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偏居一隅。

人类的本性中大概总是在敬畏英雄的。看很多电影和文学作品会觉得那样的人生过于戏剧化,而看到花总这部短短一个小时的记录却更像是真实的冲击。不否认花总这些年摸爬滚打,对舆论的套路更驾轻就熟。然而每当意识到我不过是在自己的世界中埋头入沙,甘做井底之蛙,就觉得人生还是太虚度了。是的,人各有志,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志气。活得如此安逸,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个世界是无尽可能的。

若是冒险才是人生,那么一时的安稳并不是一世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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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居家三周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彻底改变了全球人民的生活方式。一月份的时候还是隔岸观火,现在就发现已经烧到眉毛了。三月初开始在家办公,然后几乎不怎么出门。一边适应着多少被削减的自由,另一边望洋兴叹。一落千丈的股市特别应时地反馈着社会经济未来的动荡。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且可能远远比其他战争要来的持久惨烈。

我以前觉得我是一个相对宅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有选择的“宅”和被迫“宅”之间还是有显著区别的。在家里实在无聊,就开始作天作地,琢磨着有什么可以打发多余精力的办法。另一个不适应的就是没有面对面的交流。每天就是对着一个屏幕、复制粘贴各种数字串,然后就从一个会议空间切换到另一个空间。空间的穿梭是容易多了,但是肉体上其实还是没有适应这样的节奏。另外,作为一个不怎么喜欢即时通讯软件的人,被迫天天看各种即时消息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算我可以mute一时,我可以mute一日吗?并不能...

一般说来,在家时间多的话,其实是很适合我这种内向的人收拾自己的心情。最近开始用ipad练字和画画,然后发现字也不会写了,画也画不出来。叹一口气,又不想沉迷于switch,只能琢磨一下可以不可以重操旧业写点东西了。或许是时候读一些需要连续投入的书,每当学习新知识的时候其实都是更有激情的。最近几年读书越来越杂,其实最忧心的还是信息的碎片化。虽然很多书废话很多,但至少逻辑上比碎片信息还是要连贯一些,多少成一些体系。

最近也在反思为何自己的写作欲望下降得厉害。其中一条,大概就是写作内容很不一样了,更多时候需要写的是创作性的而不是记忆性的知识复述。另外有一点,则是现在大部分工作内容的写作是英语,而作为第二母语,我的英文表达远远比中文简洁。好处是读者可以很快地得知信息,坏处就是写的时候要字斟句酌。中文虽然啰嗦,但是写起来负担小的多。只是不知不觉,我中文写作的风格也被英文影响到了,越来越注重信息量和逻辑性,而不是只是写作本身的表达欲和一时快感。

最让我自己伤心的大概就是,翻读很久以前的blog文章,会质疑自己为何写出如此幼稚的东西?然而这又是相对的,如果我没有进步过,就不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幼稚过。这么一想,人生还是充满希望的。

常交流的一位编辑大人希望我多创作一些科普内容,殊不知科普远远比写技术性的东西还难写。用一种模糊的语言描述一个精确的东西,这是一种多么高深的技能,得反反复复全都理清楚了,才能深入浅出波澜不惊。写一篇科普,大概要耗掉几十个小时的阅读量和十几个小时的写作时间。读起来十分钟五分钟?不过从对人类文明的贡献来说,若能启发一些后来者,也是物有所值了。要么这些时间用来打游戏,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