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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有感

消费主义、造星运动与宗教

久闻法国教育注重批判性思维,直到近日方才有机会亲身体验。法语学着学着,终于不是无聊的每日生存话题,开始进入讨论阶段。于是在我们的法语课本上,冒出来一章“信仰”。我本来对此话题不慎感冒,以为就是增加一堆宗教相关的词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它并不单单是展现一些词汇,更有一篇有趣的文章,谈论宗教信仰和当下的消费主义。哎,这个话题我略有观察,很有趣。

原文不详细复述了,毕竟是为教法语而展现。让我有所思考的是文章的引入方式:六七成法国人当下其实是没有传统的宗教信仰的,那么他们的精神世界里面填充的又是什么呢?文章列举了两个很有意思的点:消费主义带来的奢侈品和造星运动。

这两个怕是当下小红书平台上的热点引爆器。(题外话,我对小红书的感想就一句:她是如何让人们主动去展现了人性中最恶的一面的?)那么就不妨细细分析一下他们和宗教的相似之处。

消费主义于我来说就是广义上的营销洗脑,反正无外乎屡试不爽的三条1)重复多了不信也信,2)人们总是相信自己希望相信的,以及3)人们总是从众的。只要钱砸得多,品牌总会出来的。奢侈品迎合了人们对于比较的需求,从而产生了对于消费者的效用(另一个题外话,这些年我对经济学和其立足的功利主义反思也越来越多了),使得品牌带来的溢价远远超出其物品本身的效用。这其实和宗教的底层逻辑并无二致,都是营造出“神圣”的品牌标签。

造星运动,或者说粉丝文化,就更直接了。消费主义注重的是在物质生活之上附加一层虚无缥缈的优越感,而造星运动则是从精神层面出发,直击人们本质的对于完美形象的需求。一个好的偶像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表演出一个符合粉丝幻想中的模样,那就够了。(广义上的)爱其实是很难以界定情感倾注的对象的,比如我爱的到底是那个真实的他,还是我脑海里自我认定的他的模样?如果是后者,那我又是如何构建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形象的呢?回到前面那个逻辑,人的偏好其实很容易被左右,所谓的完美形象反映的无非是若干年来生活经历中的“罕见与缺失”,所谓物以稀为贵。一旦不稀有了,那很快就会移情别恋了。而罕见的感觉,其实是容易被影响和洗脑的。宗教里面的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特点,比如超自然的能力,比如独特的个性(一般是正面的),比如美丽的外表,比如超凡的思维。这些都是罕见的,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崇拜心理。那偶像呢,从这方面逻辑上来讲也并无二致。

想到这里,其实大概可以总结一下三者的共同点:对于精神需求的满足。我思故我在,人天生渴望精神上的充盈。实现的方式可以有所不同,但并无对错之分。宗教是对于神的信仰,消费主义是对于品牌的信仰,造星运动是对于偶像的信仰,就连科学,也逃不过一种对于理性的信仰。至此可见,每个人会有自己对于精神满足方式的选择,而理解了个中逻辑,也就不难理解他人不同的选择了。

狡猾地说一句。虽然我个人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适合自己的选择,也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难免有人总希望别人认同并转向自己的选择。洗脑的方式或许多种多样,这里只是给出一个底层逻辑:对方最稀缺的是什么,新的选择能不能在这点上替代甚至超越以前的选择。当然,知道了这个逻辑,也容易反洗脑,只要暗示自己不缺那个就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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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有感

重读《凯恩斯传》(二)

昨天读了一大半,剩下了一小半,今天继续。

凯恩斯毕竟还是以经济学家的身份为大家所熟知的。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感慨经济学真的是什么都学,除了经济学原理本身之外,我们还得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政治、法律、数学、统计、计算机,甚至于物理——有些思维总是想通的不是?大概就还跟化学还没啥交集吧,连生物都有交集(一是跟生统和流行病学什么的有交集,二是跟神经经济学有交集)。

学的乱七八糟其实对于人脑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这也是我觉得为什么在西方教育体系下面,其实人文学科是比较难学的。对于理(工)科来说,极度的打磨抽象和逻辑思维能力是最主要的训练,而对于人文学科则有点考验见海纳百川的功夫——如何把零碎的散落在各个角落里面的东西或紧或松的串联起来。

以前最茫然的就是去艺术博物馆,尤其是当代和现代艺术博物馆。大概这几年在欧洲呆过、在上海的时候也全国四处晃荡、到了美国更是百无聊赖的去各个博物馆闲逛,反而对于当代艺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兴趣——对色彩明艳的感知,对抽象和具体的平衡,对构图和遐想的感悟。有的时候艺术需要一点空间感,很多作品没有足够的空间是难以诠释它的魅力的。

我觉得凯恩斯投身经济学多少有点是被当时的时事早就出来的——一战、二战,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人们的不安和焦虑产生了对偶像式的经济学家的诉求。如果他完全生长在一个和平年代,那么搞不好他会成长为哲学家而不是注重在某一个具体领域吧。

他当年对经济学的评价至今品来还是蛮有意思:

(经济学)是一种很容易的学科,但很少有人能够表现优异。

这个悖论的解释在于,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必须是多种天资的组合...他必须是数学家、历史学家、政治家和哲学家——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必须同艺术家那样既超然又不被人收买,但有时又如同政治家那样离现实世界非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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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其实是感慨万千的。以前学的学经济学很累,主要是发现对于知识的需求是一个指数增长过程——学的东西越多,不知道的越多、相关的知识越多,于是越发有压力去涉足更多的相关领域。而今读起来,凯恩斯作为一个如此聪明的大脑,当年在经济学还未如此扩张的情况下,便已经感慨出来这里面类似“玄学”的味道——我这里用玄学其实是中性(至少不带贬义)的,因为这个系统实在是过于复杂,以至于我们现在对其的认知太有限。

其实无论是凯恩斯当年还是后面的卢卡斯,对于宏观经济学的理解都有很深刻的一点——这个系统本身是一直在变化的。每当我们对于(处于相对静态的)系统的运转规律更了解一点并加以干涉的时候,系统本身就变了,然后以前放诸四海皆准的原则就不准了。这是一个互动和动态博弈的过程,人们只能一点点的沿着自己的足迹去认知这个系统的下一个可能的阶段,而无法站在一个非常高的高度来鸟瞰整个局面各种可能的变化。每当我们有一点点发现,然后这个世界又变了,这是一种其实对于研究者来说非常可怕却又让人兴奋的状态。真的,很多问题到最后抽象出来都是哲学问题了,因为大家实在是困惑难解。凯恩斯在伊顿公学和剑桥(信使会)都受到了相当密集的哲学训练。我虽然不是特别理解在一个人未经世事(处于象牙塔中)的时候如何可以去感悟哲学的深刻,但或许不同的大脑就是不同的吧,有些思维先建立起来、然后慢慢用生动的事实来充实也不错。

还有一段二战前后、马克思主义大为兴盛的时期,凯恩斯对于《资本论》的评价也蛮好玩。背景自然是大萧条、二战的可能阴云下,人们对于前途道路的迷茫的探索。无论是希特勒对于法西斯主义的探索,还是马克思对于社会主义的探索,都给予了绝望的人群一点希望的光芒。总有人们是相信只有彻底的不同的改变才是改变,而正如凯恩斯所评价的,“俄国是一个难得的拿整个社会做实验”的例子,生在这样的时代也不免让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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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斯将《资本论》和《古兰经》相对比,也是蛮有趣的一番相较。“我不明白为何这两本书都能是世界上的一半人口为它们而战?它让我困惑。”说起来倒是给予了当年的《资本论》一个很独特的位置。读《凯恩斯传》,从他父母的结合、到他的出生、上学、工作,一步一步,我一直最大的感慨就是真的是“时势造英雄”。同样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除了英伦大地上的思维勃发,欧洲大陆人们也开始对于未来有着不同的认知。在没有一个认知的体系可以主导的年代,百家齐放的想法确实有意思的很。而其实“信仰”这个东西也是蛮有趣的,以前洗脑的结果就是对信仰是一味的排斥(虽说另一种更为严重的洗脑就是对信仰盲目的跟从)。突然想起,凯恩斯说到信仰也是蛮好玩的,大意为“我们这代人毁灭了新一代的信仰,所以他们是不幸的;而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有幸接触了这些信仰并毁灭了他们,所以我们是幸运的”。

这又有点像昨日说到的实用主义了——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实际中可以被检验(证实或者证否)的道理,而最好的检验的便是战乱的年代、整个社会处于一种不稳定的波折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搬到美国这一年多的时间,最大的感慨就是美国实在是太安逸了——太稳定了。硅谷算是一个创新的区域吧,但是你看人们的日常生活也无非是简简单单的节奏。看美国大选,最热的依旧是经久不衰的移民、种族、医保等等。这个社会稳定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大家失去了想象的空间与压力,而不同于主流派别的学说也就难以发出足够的声音(话说早些时间的AEA居然有个heterodox专场,也是有趣)。

说来,这也跟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有关。既然没办法“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那么面对实际的挑战,我应该如何找寻一条相对安静的道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但想象的空间可以很宽广。我一时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答案了,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可以体会波折之中的兴奋与灵感,注意到一些以前未曾注意或者懒得注意的生活侧面,然后给自己一些更加新鲜的启迪与想法。

这本书还没有完全读完,大概还有个几十页。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写下(三),可能有些想法,可能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还是蛮喜欢这种毫无功利心的读书的状态——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看的是什么,那就随便看看随便记记,灵感也不是说来就来的,还是有一些积淀才能共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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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欢笑

神作呀!Oh My God!

无意中在豆瓣上看到了一部号称神片的电影《偶滴神啊》,原名好像正是 Oh My God。赶紧找到看了看,真的是神片呀!

最近一直很心水印度元素,跟印度裔的partner聊天的时候都会对他们各种敬仰羡慕。信仰缺失是个问题,但是如果把信仰全部寄托在一些有形无心的事物上,那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这部片子以喜剧的形式,欢笑的探讨了信仰问题。豆瓣确实是神评论的出没地,摘录一段故事:

释迦牟尼佛晚年涅磐时,魔王波旬对他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佛祖听了魔王的话,久久无语,不一会,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魔王见此,率众狂笑而去。

联想到在巴塞罗那读书的时候,很多朋友跟我展示他们心中的宗教,跟我传达他们对于宗教和信仰的理解,才发觉原来在国内周围那些临时抱佛脚的根本算不上所谓信仰。某种程度上,我可以算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不信奉任何神袛,却也不信奉所谓的“科学教”。在中国,由于几十年教育的摧残,很多人把课本上学到的科学作为了一种信仰。而所谓科学,无非就是人们对于世界运行规律的一些认识而已。相信真理的人,某种程度上便也是一种信仰了。就像对于很多经济学家,“均衡”便是一种信仰一般。不能证有,不能证无。

世事嘛,或许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不同的情景下,就怕是神也会展现不同的形式吧。那些用神的名义来禁锢自己的,和用科学的名义禁锢自己的,都是自寻的烦恼。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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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来游去

青藏行纪(四):风范

在连着欣赏了两夜布宫的灯火辉煌之后,终于得以近距离的一睹芳容。某种程度上,布宫是神秘而神圣的,埋葬了太多风流人物的英雄事迹。而今,它就那么毅力在那里,更像一座纪念碑,或者博物馆,昔日的叱咤风云不免黯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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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 in the air, from top of the Potala Palace, Lhasa.

布宫,承载着藏传佛教的风范。高高在上,里面却不免阴暗。通风不佳,充斥着浓郁的藏香味。文物保护得很好,香火很盛,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今年拜访了不少寺庙,不免感觉现在信男信女们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浮躁-没有人静下心来去研究那些宗教的教义,更多只是仓促的找个精神寄托,祈求天上就算不掉馅饼也不要掉灾星。今年的神仙,或许格外的累吧。另一面,是不是普遍的,中国人有点“信仰缺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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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otala Palace, Lhasa.

布宫之下,还有一座皇家园林遥遥相望,那便是「夏宫」罗布林卡。游览布宫需要很多时间,因为需要一点点往上爬;而罗布林卡则是太过于宽敞,所以也不免耗掉很多时间。一进入罗布林卡,满眼苍绿,便知夏日的味道。三五庭院,各有春秋。流水潺潺,百花盎然。上次去颐和园,拥挤的人潮湮灭了园子的味道。好在这次罗布林卡人不多,可以随意闲庭信步,看看落花,听听流水,在树叶的缝隙中嗅得阳光的味道。风,时有时无,却也是个应景的称职的伴奏者。太阳的浓烈,在层层叠叠后消失不见。于是时间,也便流逝的格外快,不知不觉已然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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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ide of the Norbu Lingka, Lhasa.

有的时候在好奇,当年的松赞干布到底是何许人物,统治着这么神奇的一座城市。远嫁过来的文成公主又是怎么一路适应气候的极大变迁,最终落叶生根。联姻,是政治的游戏,却也是少数人的终身生活定式。幸福,而又痛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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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ide of the Norbu Lingka, Lh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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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ide of the Norbu Lingka, Lh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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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物, the Norbu Lingka, Lha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