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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好奇心和终身学习的能力

今年有一些不一样的反思。最大的外因可能是一直呆在家里,有充足的时间和自己对话,检视自己的得与失。内因方面,则可能是经历了很多失去之后,发现生活一样在继续,或许过得更好。

今年不知不觉地读了很多书,也看了不少新的领域的知识。在我找寻新的学习点的时候,最常问自己的问题就是,我有没有一个基础来理解这个新的领域。比如我刻意避开了物理,并不是我对物理没有兴趣,而是我现在积累的基础知识还不够,不足以让我直接去欣赏更复杂层次上的物理的美。比较幸运的是,在社会科学领域,多亏当年经济学的训练,我对其他相关领域多少有一些常识和了解,所以学习起来这些领域多少可以触类旁通,没有一开始的那种摸不着头绪的痛苦。学习了这么多年,我想我越来越学会的,是如何学习,是如何更有效率地获取知识,更有效率地欣赏知识,更有效率地把外界的知识转化为内生的逻辑,而不仅仅是看过便遗忘。

今年最大的感触,就是财务压力的释放。我一直知道边际效用递减,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递减从那个点开始,会变得越来越快。今年大概是过了那个点——我已经无力消费掉增加的收入。以前收入增加的时候,我可以慢慢地开拓消费点,享受不一样的愉悦。可是花钱的地方终究有限,而却很多东西体验过了之后,并不想一直拥有。收入增加而消费停滞的后果就是储蓄的增加。钱到最后就只是一个数字,边际效用损失出奇得快。

当基本需求满足了之后,按照需求层次理论,我自然会越来越重视自我实现的需要。工作这么多年,记住的并不是一次次的升职加薪,而是超越自己的那种快乐。到了一定阶段之后,工作变成了如鱼得水的肆意,却也越来越难以找到那种探索未知的兴奋点。好奇心作祟的时候,就在问自己,我还可以做点什么不一样的?

以前很幼稚地觉得,人生就是为了改变阶层而奋斗。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不重要,因为阶层是相较于其他人的生活而言的,但是为什么要去跟其他人做比较?每个人都是冷暖自知,跟自己的过去相比或许才是更有意义的。于是问自己下一个问题,如何可以一直快乐下去?我最痛苦的时刻其实不是失去了什么特定的东西的那一瞬间。比如摔倒会很痛,但很快就可以恢复。长期的痛苦其实是来源于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娱乐至死,我其实是很难忍受纯粹的娱乐享受的。学习,虽然过程是注定痛苦的(生理层面大概是新的神经元细胞的链接在形成),但是回头看的时候,总是觉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那么自然而然的问题就是,如何可以终身学习呢?

以前读书的时候,为了考试,为了绩点,为了证书,学习其实是很功利的。现在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学习可以不再功利。回归到学习的本质动力,那便只剩下了好奇心。好奇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好奇事物之间的联系(无论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物理的还是精神的),好奇不同人的不同观点。很多事情不再是非黑即白的。360度观察之下,每一面都有独到的地方。

进入新的一年,或许这就是人生的一个新目标:不断地学习,一步一步积累更多的知识,从而可以去理解更多的领域。等到年老体弱只能呆在家里看书的时候,至少还有无数的书籍可以翻阅。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探索性研究的过程。并不一定是社会意义上的创新,但至少自我层面上认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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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做事情的美感

最近机缘巧合,和一些朋友聊了聊未来的计划。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规划,我现在并没有很强烈的改变的意愿。这和前面几次换工作都不一样。每次换工作的原因往往都是我深刻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有所改变了,然后就去挣扎着寻找下一个机会。我好像更多是被内因驱动,而不是外界的因素(比如最近的国际形势)。如果“我在乎的”都还好,我就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动力,无论世界如何变化。

跟朋友聊天,很有趣的一点是大家都比较客观冷静。比如钱,比如房子,比如家庭,比如事业心。一条一条划过,我好像并没有特别的感触。钱大概是最无法激励我的了。二十出头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如果你不曾因钱所困,那么你这一辈子大概也不会为钱所困”。我将信将疑。过了十年,我感觉这话倒也多少被验证了。倒不是因为我确实赚了很多钱,而是我对于钱的态度一直比较随意。消费限制在自己能赚钱的范围之内,自然不会为钱所困。有的时候我在想,真的物质层面还有什么会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吗?好像并没有很强烈的欲望。比如很多大房子很漂亮,但是只是审美层面的感知很棒。真正住进去,反正我能用的也就是一个卧室一个洗手间,那和现在的公寓相比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就像我去参观博物馆,会惊叹于建筑的设计和藏品的美妙,但是我并不会有想住在这里或者想把东西搬回家的想法。人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审美疲劳的动物。天天看,再美的风景,也不过尔尔。

事业心好像就更淡薄了。从小不喜欢跟人竞争什么。一路考试分数都是随缘,想学习的时候学一些,不想学习的时候就晃着,好像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自己需要去改变的事情。同样的,对于升职加薪,我也没有特别的渴求,反而会引起惶恐。职业发展应该是一个连续的事情啊,干嘛非要把它搞成离散的奖励呢。这些对我来说好像都是外因,不会说完全不注意,但其实也不会有多少份量。

于是我在想,如果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那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呢。做事情本身的快乐吧。早年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做事情其实是一直在学习,所以有很多的快乐直接来源于学习过程本身。到现在,其实知识的学习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在可以稍稍站在更高层次看问题之后,关注的好像更多是事情本身的美感。很多时候,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急于去解决面前的短期问题,而更多是在观察、在思考、在挖掘后面更有意思的隐藏问题。发现和定义问题本身的过程其实是很有趣的,而解决问题其实并没有给我那么多的快乐了。美是一环一环的,问题本身不够美的话,解决出来仿佛也没什么意思。

念及这个需求,其实对于职业平台的需求就很高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有美感的事情待人挖掘还可以作为主业呢?我感觉并不多。其实大部分的时候,找工作大家看的只是一个“实施”能力,毕竟这是一个急切的需求。至于其他,其实很难在面试这种环节察觉。工作又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我也无法很直接的看到对方平台的信息,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在赌博。我在这种时候,赌的一般是人,即看以后合作的人是什么类型的。如果是一群有意思的人,那这个平台本身也不会太差吧。

审美其实是需要积累的。如果只是天天疲于应付眼前的事情,其实很难退后一步去看美好之处。想到这里,我就可以再为自己的懒惰加一点理由。改变如果不到契机,那么就是纯粹自己折腾。如果真的是环境限制了发展,那改变确实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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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IT观察与思考

职业羞耻感

人们常说“职业自豪感”,多半是为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感到自豪。而换到自己身上,却成了“职业羞耻感”,意思和字面意思一样,为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感到羞耻。羞耻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不好意思谈起。这样的感觉却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曾经有位朋友跟我说,“这么多聪明的人都去做广告/市场营销,想着怎么赚别人的钱,而不是为人类进步而奋斗真是可惜”。这句话对我的影响持续今日,一直逃不掉的职业羞耻感。一如我本能的排斥金融业,主要就是觉得它不直接创造价值。可以说这是一种颇为无知的偏见,可是我已经不想去改变这种偏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大概也融不进金融这个圈子吧。

若是说这次换工作有什么顾虑,职业羞耻感这点首当其冲。在前东家的时候,多少劝说自己做的事情还是有意义的,毕竟追求的还是类似于“真理”而不是妥协于各种业务指标,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游戏总觉得有些无聊。而真正换了工作之后,免不了来一波强力洗脑,所以最近处于各种三观的挣扎中。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我多少也有点放任自己固步自封,不愿去理解他人的世界。直到不得不去理解,多少还是有些困惑和难过。

这段话大概前后也在落园写过无数遍了。学经济的时候,被洗脑最深的就是,经济并不是教你们怎么赚钱,而是告诉你们我们怎么理解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活动。其实我觉得更像社会学的一个分支。 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我喜欢微观理论远胜其他分支,有人帮我理解是,数学好的容易陷入微观的数学游戏。可是我也不喜欢宏观,虽然宏观的分数可以很好看。我后面觉得,我还是喜欢分析人与人之间,经济体与经济体微观个体的互动模式。这是一种处于观察者和思考者的角度、其乐无穷的一件事情。可以每天被新的理解和想法所启蒙,然后对比下世界的繁杂无序和分析的条理清楚,瞬间感慨醍醐灌顶无非如此。

固然,相比于学术界纯粹的研究,业界的很多事情没有那么高的道德制高点。只是我一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搞学术尤其是纯理论研究就要和清贫联系起来...尤其是见不得媒体上总是宣传“某某科学家多年潜心研究,默默无闻,不为世俗功利所动,最后研究出来了惊人的成果”(最近的例子就是张益唐)。人难道不是应该毫无果腹之忧才可专心享受研究么?思考本身就是一件高度消耗能量的事情,如果思考的同时还要考虑那么多“世俗”的事情,那真的可以专注于思考本身吗?我一直觉得凡事不能违反人的动物本性,而至于为什么从事学术研究的金钱报酬不高(相对于相似的人群在业界得到的报酬),则是一个社会责任的问题了。一个社会应该投资于那些带领他们前进的人。其实也有两条路,要么投胎比较好,靠家里活得很舒服。要么嫁娶比较好,靠另一半就行了...

不过这也是一个理想状态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思考”本身的乐趣,我也一直不理解那些在竞争中感到快乐的人。需要用成绩来证明什么呢?当一个谈及自己最喜欢的研究,看到一个内向不善言语的人滔滔不绝的叙述他的研究乐趣所在,这种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的时刻,足以胜过大多数觥筹交错的庆典。

所以大概,纯粹的研究者还是孤独的吧。孤独的体验着自己的快乐,那些不容易跟他人分享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