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觉得写东西的境界有两种,一种是白居易似的“作诗力求通俗,但并不是率易之作“:
他在《诗解》中自述说:“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他一方面要求文字浅切平易流畅,另一方面追求有意境、有韵味,所以白居易在世时,他的诗就得到广泛的流传。
白居易反对唯尚“淫辞丽藻”的形式主义文风,他学习民歌,作诗广泛运用俗言俚语,博得后人“老妪都解”的称道,形成了我国诗歌史上平易通俗一派。
另一种则是词藻的巧妙堆砌和复杂构造。此类精工巧匠颇多,不必枚举。
今天突然间说起简单和复杂,其实一直觉得两者只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极端形式,大都我们都是处在其中间的,要么稍偏繁缀,要么稍偏直白。当然,毫无疑问我是强调文字的解释能力的,用简练的语言解释清楚一个事情我认为是最强的能力。然而往往读书之时,会发现很多文字偏于晦涩,往往反复咀嚼多遍而始终难得其要领。或许在这个信息泛滥、崇尚快餐文化的时代,平易近人的文字更有利于降低人们的阅读成本,快速有效的获取信息。但是我始终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些文字要故意的构造的颇为深奥,是要铸就一个阅读的壁垒还是非此类语言难以精确表达?
除了诗歌,我真的很少体味到语言简洁背后的神奇。诗歌或许有点被我看的高人一等,往往不太明确的文字之间方能透露出诗词背后的婉转美丽。说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例子吧,那便是温庭筠载入初中语文课本的一首诗:
望江南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繁体字为草字头下加“频”字----苹)
这首诗乍看或许简洁明了,但是背后可供人联想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另一位我颇为喜爱的词人秦观,大抵也是有这么一点风格。我是颇为倾向有一点“花间派”的浮华词藻,悠然婉转的表露那一点点心里的戚戚然之情。诚然,这颇有一点小家子气,算不上能广受赞扬的烈士激昂之类的豪壮之情。只是,尚难以逃离那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多愁善感”之气息。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筯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春望词》 [唐] 薛涛
这首诗曾经在后花园贴过,而后也曾多次与人聊天中提及。或许,稍嫌悲凉,却也恰如此景。
前几日还有些“意志消沉”,不知道应该做一点什么为好。看古希腊、古罗马哲学或许不失为一计良策,只是静心阅读或许还需一些时日沉淀。前几日借来的《经济思想的成长》暂时又借给另一位更想了解经济思想发展脉络的同学了,暂时也不知道看什么好了。暂时不想看那些技术化的东西,毕竟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么多考试终于有时间沉静下来好好的思考一下,而不是继续忙碌的追逐那些技术化的东西(或许诚如导师所言,技术化的是最容易学习的,给你一年半载的时间都能学的差不多,但是思想则是需要长久的培养的)。
还好每次心情浮躁不知道干什么为好的时候总有Google Reader里面的一堆新闻可以让我思考,还有很多名家的言论值得深思。不知为什么,又是汪丁丁老师的文字让我的心沉淀下来。这次不再发邮件问他能否转载,只是做个引用,应该也可以了。
在情感世界里,与其它哺乳动物的情感相比,人性的复杂可谓“登峰造极”。故而,研究复杂性,最简单不过的途径,是如古代儒家那样,或如佛家那样,反求诸己,返观人性。虽然,不可放弃概括——这是任何一门科学的必要条件。
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这就是“社会科学”的处境——既不放弃复杂又不放弃概括,二者是相互批判着的同一。既然如此,社会科学的表达方式,主要地应当是叙事的——recursive,而不是演绎的——deductive,或归纳的——inductive。换句话说,应是苏格拉底式的对话,是“对话的逻各斯”。
与“简约”(reduction)相比,“概括”是一个丰富得多的语词,它似乎没有对应的英文单词呢。概括,是这样一个心理过程:首先,我从经验里回忆事件A1,A2,……,Aq,注意到它们之间的差异性,更注意到它们的共性,我于是用符号A代表它们的共性,A是它们共有的性质。进一步——这一步是怎样在我们头脑里发生的,科学家尚未研究清楚——我可用性质A定义一个概念“A”,这就是内涵式的概念定义。这以后,我不必回忆,甚至不必体验新的事件As,我只需要训练我的认知能力,使我能够认知一切具有性质A的事件,想必它们都在概念A里面。柏格森指出,这就是概念的好处,它节约了时间。
可是,上述过程运用于社会事件就很容易发生错误。因为,我们关于社会事件往往带有偏见——与切身利益相关的许多种类的偏见。受了偏见的影响,首先,我们的记忆可以被扭曲——被我们无意识地扭曲。其次,我们对事件的认知可以被扭曲——无意识地或有意识地。这样扭曲的结果是我们对许多事件的概括,以相当高的概率,失真。至于什么是“真”,我在以前的文章里写过,此处不赘。
所以,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有必要反复体验类似事件,为了纠正很可能失真的概括。这样的体验,对数学家而言必要性小得多,因为数学概念是人类对非社会事件运用概括能力的结果。社会科学研究者不仅有必要反复体验类似事件,而且有必要倾听其他研究者的体验和概括,这是因为有些偏见太顽固以致我们非通过对话和相互批评而不能觉悟。
此文的标题为《复杂性——其实就是对概括的批判》,载于其博客。有的时候感慨自己很少能静下心来看一些哲学和逻辑的根本问题了,而是迷失在某些技术问题的主观臆断里面,这有时候也是颇为悲哀和不断提醒自己的。诚然,做学问是个严肃的事儿,经常很悲哀的看着计量被滥用,因而有同学说“计量很简单嘛,多讲一点应用就可以了嘛,那么容易上手,何必顾及那些复杂的推断?”之时,我都不自主的感到由衷的寒意。看着那些随便根据统计数据出来的结果,都不能简单的规制为制造垃圾了,而是误人子弟。正所谓“三人成虎”,这样的人多了,难保最后的结果会成为什么样子。
可是,网络始终是浮躁的。
面对电脑屏幕,究竟有多少可以静下心来的机会。面对花花世界诸多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够清心寡欲的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文末,尚有一事值得提及。当时高考志愿选择经济而不是善长的理化,颇有一种逃避的心态。然而虽然逃掉了技术上的复杂,却进入了一个认识真实世界的复杂境地之中。两者之间或许诚然难以对比。有的时候想逃避到数学或者其他简单的用工具就可以放心说话的世界,但是始终或许还是难以抵抗经济学的魅力——不管在这个过程中被多少所知有限的人误导了,走了多少弯路了,我只是相信自己还是可以找到一条迢迢大道的。此情此景,或许真的与分数无关。那些在意分数的孩子,是不是足以把自己逼上天才的境地呢?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只知道他们行走的格外辛苦。或许,唯有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