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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IT观察与思考

MU5735坠机事故与瑞士奶酪模型

最近东航MU5735的坠机事件让我着实震惊,尤其是在学习飞行的那段时间对这套系统多少有了一些理解之后。不局限于坠机事故本身,对于很多风险的管理其实有一套非常符合直觉的模型——瑞士奶酪模型 (Swiss Cheese Model)。

听到模型各位可能又要嫌弃园主古板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个模型可以套似的?这个模型其实不是一个数理模型,而只是把我们日常积累的经验和行为习惯找了一个比喻具体化了,所以变得更容易消化。说白了,瑞士奶酪模型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烂到根里了”。

记住这个模型有什么好处呢?其实根本不用刻意去记忆,能忘了这图都挺难的。整个理论就一张图:

瑞士奶酪模型示意

这张图说白了,就是事故的发生一定是一层一层疏漏累积的结果。每一层都有洞,但是只有这些洞都串起来才会发生事故(你们也可以去用多件事情同时发生的概率去理解)。故而,如果看到事故发生之后只去解决最近一层的问题、而忽略前面的各种保护层,那么下一次事故依旧可能会发生。对于风险的管理来说,我们能做的无非是两点:

  • 减少每一层疏漏的概率
  • 设计系统的时候尽量减少各层之间的空洞对齐,即各层之间互为冗余。

这个模型广泛应用于坠机事故上,大致就是分为流程制定、记录、团队执行、检查和飞行员主观状态。因为最后一层飞行员的主观因素是最难控制的,所以一般来说我们借助于其他层次来限制人为因素的发挥空间(比如规定双飞行员、强制睡眠、不许饮酒等等)。

坠机的瑞士奶酪模型

新冠事件上也有类似的模型,我就贴个图不细细翻译了。大致就是流行病的防范一定是多层是相互保护的。当最坏的结果出现的时候,八成是多个保护层同时出了问题。

新冠感染的瑞士奶酪模型

我经常也用这个思维方式来分析工作生活中的一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为什么会分手”、“为什么会离职”),时常提醒自己最坏的结果一定是可控的。注意,这里是可控的,而不是可以完全避免的。风险为零就不叫风险了。但是一定不要等到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才去反省。如果有可能,每一层的问题都值得积极去观察。

那么回到东航MU5735坠机事件。一方面,从概率上来说,样本量足够大的时候,总会有事故发生的。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多少推测出,有多少类似的事件已经被避免了。在一个如此精密的风控系统之下,一件事故还是发生了,那么说明八成是多层次同时出了问题、叠加上以前从来没机会得知或者知道也无法控制的风险漏洞。地震就是另一个极端,因为我们知道的甚少,所以对于风险的控制甚弱,不得不躺平了。

在事故报告还没有公布的时候,一味地去猜测其中某一层的因素是没有意义的。航空业发展了这么多年,“以前从来没机会得知或无法控制的风险”越来越少了,因为每一起事故的发生都会帮我们查缺补漏,比如法航447号航班查出来飞机部件设计的致命缺陷,马航17号航班揭露的地对空武器。我在看MU5735的相关新闻时,最好奇的就是,到底有没有什么尚未知晓的因素能导致这么严重的事故?因为在我的理解之中,航空业的风险控制系统几乎覆盖了你能想到的方方面面,执行也是我见过的各种系统里面最最严格的。即便如此,严重的坠机事故还是如多米诺骨牌倒下一般发生了,就可想而知成因是有多么错综复杂的了。

最后,逝者安息。命运真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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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状态

人生突然

上周听闻了一个让我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年初的时候,北加州这边风浪无常,海边连续出了好几起事故,那阵子刷本地新闻就感到无比压抑。上周才知道,其中一例居然是我认识的人,还在对方家里玩过猫。听完我心里瞬间好像掉落了什么东西,震惊和难以置信。

事情已经过去半年,所以叙述者多少已经平缓过来,可以向我讲述故事本身。然而听故事的人却无法淡定,零落的记忆翻江倒海。我终究还是不善于面对同龄人的死亡的。上一次这样的不知所措还是六七年前听闻研究生同学跳楼。曾经在记忆里鲜活的人啊,就这么再无回响了。过去的几天我一直思绪杂乱,缓了缓才有点力气来写下此篇日志。

记得汶川地震的时候,很多人的反思都是,人世无常,珍惜眼下。我也经常扪心自问,如果知道生命是有限的,那么我还会按照现在的方式活着吗?这虽然是个假设,却也多少可以帮我理清一些层次。很多事情突然间就变得不重要了,不是吗?人生真正念念不忘的东西,也就那么多,不应去贪心。

那则悲剧故事最大的不幸在于,出事的夫妻,一人存活,一人离世。如果未曾了解他们,可能旁人只是一声叹息。我久闻他们的故事,是一对相濡以沫彼此支撑的夫妻,共同面对世间的风风雨雨。与其说是失去了家人,更确切的应该是失去了精神支柱。这般痛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万千思绪之后,我也只能一声叹息。

前段时间,一直在听的播客讲到最近连续发生的若干起飞机失事。播客的主人也是飞行教练,所以与其说是在报道行业新闻,不如说是他对于挚友的真诚缅怀。他说,身在这个行业最大的无奈,就是不时要面对自己熟悉的人突然出事的新闻。没有一次是容易的,而且一次只会比一次更加难过。这里每个人都会敬畏蓝天,敬畏自然,敬畏命运。每一次生命无恙的落地,都是好的落地。(Any landing that you can walk away is a good landing).

好好活着,不负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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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来游去

Kotzebue一些有意思的记录

最近一两周给自己放了个假,跑到北美大陆和亚洲的交界点。某种意义上,这有点行为主义——抒发不能离境的无奈之情。另一种意义上,这大概反映了当一个人物质满足之后的精神贫乏。当金钱不是约束,且有时间、有精力、有体力,人就会开始找寻冒险的感觉。猛兽总是嗜血的,无法久囚于牢笼。

Kotzebue(读作/ˈkɒtsəbjuː/)是此行的目的城市。这是一个在北极圈以北30英里的城市,人口大概三千左右。这么小的城市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城市,以至于我可以步行从机场走到市中心的酒店。可是这却是区域枢纽,连接周围区域更小的数十个乡村。走在小城里面,第一感觉就是人的不同。这里的定居者有70%以上是原住民。除了肤色之外,最明显的特征可能就是他们的牙齿了。在美国这么一个以微笑露齿为傲的国家,突然看到黑黄的牙渍和毫无规则的齿列,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被同化过。

我经常独自旅行,其中之一的便利则是有机会跟当地人交流,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可能以前说过,如果我不是做现在的工作,另一项最吸引我的职业就是社会记者了。最早在国内旅行的时候常常可以遇到不同的人群,然而换个语言环境之后,受限于沟通能力,在很多地方旅行的时候只能跟有限的会说英语的服务行业从业者交流(比如导游、旅店等等)。在美国旅行,虽然大家都说英文,但是旅行本身成为了一种极度商业化的模式——飞机、租车、酒店、餐厅,大家好像忘记了如何开始一段不着边际的对话,卸下各种防备。Kotzebue终于又给我这种熟悉的亲切感。我特意没有安排什么行程,所以可以跑到亚洲餐厅去听老板一路从韩国漂洋过海的故事,也可以跑到码头去跟当地人学习捕鱼的常识。这个小城不大,却聚集着一群十分真诚友好的人,乐意跟我这个外来者磕磕绊绊地交流。还有一项没想到的麻烦或者福利则是没有手机信号。虽然一下飞机发现地图软件没法用有点懵,但之后几天却格外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模式。当信息无法通过网络便利地即刻检索的时候,张嘴问周围的路人,变成了满足好奇心最有效的方式。

Kotzebue不一样的还有,一般来说在美国默认开车可以去任何地方,然而这里却并没有公路网,只能靠飞机。每年夏天有限的一些时间,这里也可以通航运,但是太短了。比如一盒牛奶会是安克雷奇(阿拉斯加最大城市)的2-3倍的价格,新鲜的蔬菜水果更是稀有。一碗炒面20多刀,可想而知背后的食材成本之昂贵。没有租车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步行丈量这座小城,一不留神就绕着城外走了七八英里,慢慢欣赏苔原风光。

这次还让我多少不适应的是极昼。24小时不落的太阳,让我看着时钟不知所措。睡睡醒醒,后面索性听凭身体本身的疲惫度,累了就睡,醒了就玩,反正太阳一直在外面照耀着。

受限于跟外界连通的能力,这座城市多少有点遗世独立。然而现代化的痕迹也并不难寻。它却有着自己的完整的教育系统(日托班,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区域性的医院系统。这些基础设施默默支撑着当地居民的生活,却不至于彻底同化,也是一种有趣的平衡。在阅读当地新冠疫苗接种的一些故事的时候,我偶然读到当地一位有意思的女士。她曾经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列为“Alaska Wing Men”,同时也为当地医院的牙科诊所服务着。她的家族企业提供当地的短途飞行服务(Lee's Sea Air taxi),所以她早早就学习飞行,然后一路修习了两个副学士和一个学士学位,之后再继续牙科的学习。媒体上有限的片段没法完全了解她的成长经历,只是多少让我感慨人生的自由与多样性。

当然,我最后还是达成了去白令陆桥(Bering Land Bridge)的心愿,虽然个中波折不少,没能实现自己亲手飞的初愿。站在白令陆桥,开始脑补人类祖先不畏严寒迁徙的故事。冒险精神代代传承,或许在我们身上体现的有所不同,却不曾磨损。我一贯不曾安于现状,让我的人生多少变得有些艰难。但是又如何呢?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既然都是不如意,选择一种别人不曾走过的道路,又有何妨。